|
陕北肃反的来龙去脉,三个关键人 1942年,在西北局高干会议上,马文瑞开了一个不算玩笑的玩笑。 张国焘另立中央,闹独立,对于整个中国的革命事业来讲,有很大的损害,可是对于陕甘苏区,对于高岗、刘志丹、习仲勋这些人来讲,还是有好处的。 为什么呢? 要是张国焘不搞独立,不跟教员反着来,不把形势搞得那么紧张,那么教员他们就不会这么快北上。 如果教员他们再晚来几天,那么整个陕甘苏区和高岗、刘志丹这帮人,早就完蛋了。 事实确实如此。 1935年的陕北肃反,差一点就把整个陕甘边的中高级干部一锅端了。 刘志丹、高岗、张秀山、习仲勋等主要领导,一个不剩,全都被关押起来了。 原26军营级以上的军官除了少数人 ,大部被缴械扣押,还有县委以上的政府干部,基本都被抓起来了。 老百姓误以为红25军是穿着八路军衣服的白区,是专门来杀红军的,连夜跑反。 原26、27军的连排班的战士们,也搞不清楚状况,看到自己的上级都被抓起来后,一个连、一个排、一个班的往外跑。 东北军等白军看到陕北红军内部出现矛盾,惊喜不已,摩拳擦掌跃跃欲试。 陕甘边苏区党政军三大系统,这么多革命先辈们,好不容易拉起了红军,建立了根据地。 结果一夜之间被自己人“连根拔起”,整个边区被搞得一团糟,自己还被扣押等待被杀。 习仲勋回忆时说:“毛主席不到陕北,根据地就完了;毛主席晚到4天,就没有刘志丹和我们了。” “要不是毛主席说'刀下留人’,我早已不在人世。他们已给刘志丹和我们挖好了活埋坑。” 到底啥情况? 陕甘边苏区不是刘志丹、高岗还有习仲勋他们搞起来的嘛,怎么一夜间他们就集体被扣押了呢?还要被埋?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啥,都是哪些人在搞幺蛾子,为啥如此快准狠,不讲任何情面? 为了把这个事讲清楚,抽丝剥茧,耐心梳理,终于拼出了这样一幅较为完整的画面。 这一篇文章咱们先把陕北肃反的来龙去脉搞清楚,全文8900字,文末给参考资料。 01 人的事情,自然要先抓关键人。 陕北肃反有几个关键人物,一个是郭洪涛,一个是朱理治,还有一个戴季英。 先记住这三个人的名字,后面有用。 我们在党史126 | 老高的奇幻漂流(二)里聊到了陕北苏区和陕甘边苏区合二为一的事。 谢子长和刘志丹是陕北党的两个代表性人物,但他俩不是朱老总和教员那种合作模式。 他俩是各自拉起了一支队伍。 刘志丹拉起了26军,在陕甘边建立了根据地,而谢子长拉起了27军,在陕北建立了根据地。
图只供参考,两支队伍都围绕山区活动。 刘志丹搞兵运的事,我们聊过,借水养鱼计划是屡败屡战,最后好不容易拉起了一支队伍,组建了红26军。 1933年,陕西省委书记杜衡,这个老小子跑到红26军,将军权拿到手后,执行进攻路线,让红军去进攻位于西安附近的渭华。 这明摆着就是让红军去送死的。 杜衡心知肚明,半路撇下部队自己跑回了西安,却让刘志丹等人继续执行任务。 结果好不容易拉起的红26军一击就被打散了。 而老小子杜衡跑回西安后,跟贾拓夫还有高岗约在福盛楼饭馆开会,有叛徒告密,几个人刚在饭店里聚下,就来了一批特务。 高岗和贾拓夫溜得快,杜衡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被当场抓住,随后叛变投敌。 这次事件是陕北党发展的关键转折点。 省委被破坏,贾拓夫去了上海找中央汇报陕北的情况,随后追着博古的屁股到了中央苏区,最后又跟着红一方面军长征回到了陕北。 红军长征最后落脚陕北,贾拓夫发挥了很重要作用。 高岗则负责收拾烂摊子,先去照金根据地找部队,跟刘志丹等人汇合重建红26军,建立了陕甘边根据地。 现在我们所知的陕北党班子,就是这一时期形成的。 高大麻子也是此时跻身陕北红军高层的。 而陕北肃反时,被整肃的党政军人员,基本都是陕甘边区的人,陕北边区的党政军干部反而没啥大事,受到波及的人很少,主要也就我们开头提到的陕北特委团委书记马文瑞被针对了。 这里面有啥缘故,为啥同在陕北干革命,遭遇却截然不同呢? 为了解答这个现象,我们要先把关注点放到陕北另一位领袖上,跟着他,我们才能找到答案。 在陕西省委被破坏,红26军被打散后,高岗、贾拓夫、刘志丹、习仲勋这些人都有明确的去处。 谢子长去哪了呢? 02 谢子长原本是反帝同盟军总指挥。 但杜衡到了部队后,立马给谢子长扣上了“游而不击”的帽子,直接解除了他的职位,一脚给他踢到甘肃搞兵运工作。 谢子长被排挤出领导层,离开陕西后绕了一圈,最后在北平碰到了郭洪涛。 关键人物郭洪涛出现了,但这里要先介绍另一个人:孔原。 不把他和其背后的组织关系讲明白,就无法梳理清楚陕北肃反的政治和组织脉络。 孔原是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之一,中央驻北方代表,级别非常高。建国后任海关总署署长。 级别高到什么程度呢? 可以这样讲,当时整个北方的党政军等组织,都归他管。 这个驻北方代表是怎么来的呢? 还要从上海说起。 1933年初,由于上海的白色恐怖日甚一日,临时中央已经无法在上海正常工作了,为了安全,博古就带着政治局迁往教员所在的中央苏区。 博古临走时,为了维持白区党的工作,以及跟当时共产国际驻上海代表联系,成立了上海中央局,也叫白区中央局。 既然提到了上海中央局,就多讲两句。 这个组织成立后,政治局成员李竹声为书记,原中央秘书长黄玠然为组织部长,从苏联调回的盛忠亮为宣传部长。 1934年6月,李竹声被捕叛变,盛忠亮接任上海中央局书记。 1934年10月,盛忠亮夫妇被捕叛变。 接连两任书记被捕叛变,已经说明上海极度危险不适合开展工作,但为了维持跟共产国际的联系。 博古又任命从事秘密工作的黄文杰担任上海临时中央局书记,结果没几个月又出事了。 1935年2月,黄文杰等大批干部30余人被捕,中央局机关及文委、左联、社联、中央发行科、印厂等均遭破坏,损失严重,上海中央局处于无人负责的状态。 黄文杰虽然被捕却没有叛变,国共第二次合作后,把他营救出来了,在重庆跟着博古干统战工作。 没想到命运弄人,黄文杰在重庆防空洞里躲避日本轰炸时,染上风寒,感冒发烧,直接病死了。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抓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死了,这是什么? 这就是革命。 通过从这段往事中,我们可以了解一件事: 革命过程并非一帆风顺,前期困难重重,但是红军后期的成功却不断在突破大家的想象。 拉开时间线,中共的崛起之路十分漫长,可你会发现中共组织体系在肉眼可见的完善,红军的战斗力越来越强,而且不断地突破大家对她的预期。 一个人最后能一直赢,赢得大,赢得久,一定是建立了秩序。 而在建立秩序之前,有一个漫长到望不到头的无反馈期,99%的人都会倒在这里。 为什么中共能坚持下去? 两个字:信仰。 四个字:坚持信仰。 你信什么,你才能做成什么。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长期执行,一个自己根本不相信的事。 03 言归正传,孔原奉命前往北方工作后,在北平碰到了谢子长。 当孔原得知谢子长在陕北领导过武装革命,就让他以西北军事特派员的身份,重返陕北展开革命工作。 谢子长领命后,又找到了正在北平休养的郭洪涛。 郭洪涛又是哪路神仙?
左起,贾拓夫、郭洪涛 郭洪涛比高岗小两岁,1909年生人,他还是高岗和刘志丹的学弟,也是在榆林中学读书时期,加入共产党的。 1927年,老蒋发动四一二革命后,在山西太原参与革命活动的郭洪涛,由于叛徒出卖,不幸被捕,被关押在太原监狱里。 在那个被捕即叛变的时代,郭洪涛并没有投降,而是坚决抵抗。 1933年被组织救出监狱后,组织考虑到他被关押太久,身体虚弱,就让他去北平休养待命。 谢子长对郭洪涛讲:“我们得回去收拾这个局面,我想让你也一道回去。我搞军事工作,你搞地方工作,咱们同心协力把陕北红军和革命根据地建设起来。” 郭洪涛颇受感动,欣然同意。 但这个郭洪涛有问题,不是信仰有问题,而是性格有问题。 1933年,谢子长跟郭洪涛返回陕北,建立了陕北革命根据地,跟刘志丹和高岗建立的陕甘边区遥相呼应。 这两支部队,综合实力更强的毫无疑问是刘志丹领导的陕甘边区,但陕北边区有一大优势,是刘志丹他们没有的。 郭洪涛他们是直接归中央领导的。 说白了,也就是跟孔原维持着联系。 1935年2月,孔原以中央驻北方代表的身份,让郭洪涛和谢子长去南梁找刘志丹他们,要把陕北两支队伍合二为一。 双方开联席会议,按理讲实力更大的陕甘边区占优势,可郭洪涛有上级指示,直接主导了整场会议。 后来很多人回忆,郭洪涛就是冲着夺权来的,一上来就把高岗的政委职位给撸掉了,随后狂喷刘志丹等人右倾。 是不是夺权不清楚。 但郭洪涛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很像“王明”。 1934年,谢子长和郭洪涛领导的陕北特委,就已经跟刘志丹他们接触过一次了,非常看不上刘志丹和高岗。 实事求是来讲,郭洪涛并不是故意找茬,他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。 他在监狱里待了很多年,我们可以设想一下,他是凭借什么熬过了五六年,而不投降?自然是不断强化自己对革命的信仰。 再加上,他没有经过艰苦的兵运工作,没有被残酷的现实反复折磨过,心气是很高的。 所以他的标准很高,眼里揉不得沙子。 而高岗他们摸爬滚打,为了生存下去身上确实有一些游击风气,干事情也比较贴合实际,懂得变通,可这种变通在郭洪涛眼里,就是右倾。 因此,等郭洪涛回去后,就陆续给孔原,给上海中央局写密报,讲刘志丹他们的坏话。 郭洪涛把陕甘边区的问题讲的很严重,几乎每个人都有黑状,有问题。 刘志丹家是地主,父亲是民团团总,他一贯的右倾,是白军军官,带来了不少白军的影响; 1933年红二十六军被搞垮,不仅是杜衡的错误,也是刘志丹的责任; 刘志丹、高岗恢复红二十六军以后的路线是错误的,他们是梢山主义、逃跑主义、富农路线;(梢山是西北方言对山区的称呼) 高岗政治上弱,没有能力,文化程度低,调皮捣蛋最不老实,还开过小差; 张秀山、习仲勋是老好人,没有什么能力,跟着瞎跑; 马文瑞被派到三边去后,一年多没有回来,没有写过信或写过报告,有极大问题。搞半天原来是郭洪涛嫌弃马文瑞请示汇报少了,怀疑他有异心,才把他也扣下了; 高朗亭贪污了八十块钱,西安来的都不可靠; 还有张文华、李西萍等都是右派,都是通过红二十六军和西安的关系上来的。 总之,在郭洪涛的报告里,整个陕甘边区的党政军领导干部,无一例外,都有问题。
要么是右倾,要么就是潜在的反革命。 孔原一听,这还得了。 革命年代,最需要的就是信仰坚定的革命干部,所以对这些东西额外看重,然而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。 在现实中,你越需要什么,往往就是你的弱点所在。 问题如此严重,不管真假,都要派个得力人手来西北调查一下。 于是,上海临时中央局和中央北方代表孔原,分别派出了朱理治和聂洪钧奔赴西北根据地。 这两位是带着对陕甘边和红二十六军主要领导成员的偏见,背负着“改造”、“整肃”任务来的。 来者不善。 率先抵达陕北的是朱理治。 04 1935年6月,红军先头部队在懋功会师。 6月底,教员领导的中央红军,跟张国焘领导的红四方面军大会师,双方在两河口召开会议。 此次会议上,张国焘有意打听中央红军的情报,当他得知红四方面军实力可以碾压中央红军后,老张的野心像野草一样,止不住地滋长蔓延。 与此同时,陕北根据地的肃反也即将拉开帷幕。 大正统井冈山,小正统陕北,就像两条奔流不息的长河,一条从黄土高坡绵延而下,一条从罗霄山脉蜿蜒而来。 两股河流能汇聚吗? 必然! 但在此之前,还有一番波折。 7月,朱理治从河北出发,以北方局代表的身份,抵达延川县永坪镇。 紧随而来的还有国民党追兵。 1935年8月,蒋介石调集了东北军、中央军和陕甘、宁、晋、绥五省军阀杨虎城、马鸿逵、马鸿宾、傅作义等军队,共十万余人马。 老蒋自任“剿总”总司令,张学良为副司令,分五路向陕北、陕甘边根据地进行第三次更大规模的“围剿”。 大军压境,理应团结一致对外才是,可革命的残酷性就在这里。 朱理治作为率先抵达的中央代表,他有查清事实的责任。 他的判断将会影响此后的决策。 但朱理治原本就是带着偏见和上海中央局的肃反任务而来,上来派他来时,还强调可以依靠郭洪涛。 你想想,偏见是怎么形成的? 偏见源于时间和信息不足。 朱理治的主要信息来源是上海中央局,而上海那边因为郭洪涛的秘报,确信陕甘边区存在着极其右倾的情况,确信地主出身的刘志丹有问题。 朱理治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刘志丹,可他又没有更多信息源来纠偏,他甚至都不清楚中央苏区发生了什么,更不清楚教员他们长征了,自然而然就掉沟里了。 偏见是一把双刃剑。 事实上,偏见最容易伤害的人,不是别人,往往就是自己。 在已经预设观点的情况下,无非罗列证据,以加强自己的观点。 后来被认为是高岗麾下五虎上将之一的张秀山回忆说,在第三次反“围剿”开始前,朱理治带着北方代表指令来到陕北。 “他来后,没有和红26、27军的干部谈过话,没有和刘志丹、高岗、惠子俊、崔田夫和我谈过。当时,他和我们是住在一起,一道吃饭,但没有谈话。他只和郭洪涛谈,有时我去碰见了,他们就不讲了。” 郭洪涛天天跟朱理治谈些什么呢? 郭洪涛把那些黑材料都跟朱理治讲了一遍,信源就是郭洪涛,结果朱理治又找他来验证信息,可不就闭环了。 最后朱理治把谈话内容,也就是所谓的调查内容,写成了两本材料,一本英文,一本是草写的。 张秀山讲: “我对他们这种做法很不理解。” 朱理治后来也有辩解,说他起先是有很多怀疑的,并不是听信郭洪涛一言之词,而是刘志丹他们有些地方做得确实不好。 哪些地方不好呢? 比如说开会的时候,朱理治当面指责刘志丹等人右倾,“枪杆子万能”,犯了梢山主义。 随后在第三次反围剿之前,定下了当年李德在中央苏区的策略,提出要“全线出击”,“不让敌人蹂躏苏区的一寸土地”。 朱理治还提出了一个伟大的任务:巩固陕北、陕甘边苏区,要将陕西与四川的苏维埃运动联系起来,使川陕苏区有伟大雄厚的根据地。 这个饼画不仅大,还毫无根据。 张秀山当场就怼了朱理治,你一边瞧不起枪杆子,另一边又给枪杆子安排了这么重的任务,这不是矛盾嘛? 确实矛盾,而且没有道理。 有的同志听后议论说:“我们现在有这个力量吗?” 刘志丹笑着开了句玩笑说,“这是小寡妇梦男人——空想”。 你一言我一语,搞得朱理治下不来台,碰了一个软钉子。 而他布置的任务,又脱离了陕北实际,早就吃过亏的陕北党,根本不愿意去执行他的命令,有消极抵抗情绪。 所以在朱理治眼里,陕北党右倾实锤了。 05 朱理治,认定刘志丹他们确实是右倾后。 开始筹备肃反。 但无论谁,坐在高位,都得靠大家给面子的。 支持朱理治的人几乎没有,没有可依靠的力量,就没能搞起来。 1935年9月初,孔原派来的聂洪钧终于抵达陕北,他跟朱理治两个人组成西北代表团。 朱理治任代表团书记,将陕北党政军最高权力收归旗下。 聂洪钧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,朱理治肄业于清华大学,论起来,这两个人确实根正苗红,都接受过高水平教育,理论功底扎实。 论经历也算是经过考验的革命战士。 1927年八七会议后,聂洪钧原本是既定的鄂南农民革命军总指挥,负责领导鄂南秋收暴动,但行动前被派往苏联学习,1929年回国后主要干军事工作。 四一二政变后,在一片白色恐怖氛围中,朱理治火线入党,此后一直在白区党工作,来陕北前他是河北省委组织部长。 他俩的级别虽然高,可毕竟是空降兵,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郭洪涛。 郭洪涛很想推动肃反,把高岗、刘志丹这批人给弄下去,可没能推下去。 带兵的谢子长于1935年初病逝了,如果他还活着,事情可能不会如此发展,但历史没有如果。 在西北代表团成立后,陕北肃反的理论基础,和政治条件都已经具备,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。 刘志丹他们要是不服,带兵反扑怎么办? 没有军队作为支撑,这是朱理治等人迟迟没有发动肃反的主要原因, 但这个顾虑,很快就被打消了。 1935年9月15日,徐海东领导的红二十五军长征抵达陕北,并顺利跟红二十六军和红二十七军会师。
军事支撑来了。 起初,习仲勋等根据地领导人对红二十五军的到来非常期待,他和刘景范等人还亲往永宁山迎接。 但习仲勋不知道的是,这支部队有着很浓厚的“肃反”情节。 红二十五军是四方面军的队伍,而张国焘在鄂豫皖苏区的时候,就大搞肃反,并培养了一大批肃反骨干。 红二十五军里的肃反专家,不是徐海东,而是政委戴季英。 早在鄂豫皖苏区的时候,还是副军长的徐海东,就被戴季英盯上了,要不是时任鄂豫皖省委书记的沈泽民给他讲了一句话,早就被扣押了。 哪怕是在长征的路上,红二十五军的队伍里还关押着几百个“反革命”。 希望变失望,也就是一瞬间的事,等红二十五军抵达陕北后,也就预示着陕北肃反正式开始了。 为了推动肃反,第一步就是调整组织架构。 撤销西北工委,成立陕甘晋省委,朱理治为书记,郭洪涛为副书记兼组织部长。 撤去刘志丹的西北军委主席之职,任命聂洪钧为西北军委主席,戴季英为参谋长兼陕北保卫局局长。 随后将红25、26、27军各改编成一个师,组成红15军团,徐海东任军团长,程子华任军团政委,刘志丹任副军团长,高岗任军团政治部主任。 下一步是削弱原红二十六军和二十七军的实力。 组织架构调整完之后,先是让刘志丹把他们还不容易从敌人手里缴获的十几挺机枪,都调给红二十五军,理由是刘志丹他们不会使用。 再下一步就是抓人了。 06 肃反分前后方,前方由聂洪钧负责,后方由朱理治负责。 1935年10月1日这一天,他们逮捕了原陕甘边特委秘书长兼组织部长蔡子伟、陕甘边苏维埃政府秘书长张文华、黄子文、江旭和李西萍5人。 10月2日,戴季英又派人逮捕了张秀山。 其后,戴季英大搞逼供信,严刑拷打张文华、蔡子伟等人,被提起来打时就供认,被放下来后就翻供。 但戴季英是搞肃反的老手了,只要嘴里蹦出来一个人名,他就去抓人。 肃反材料上讲,“刘志丹是白色军官,是地主成分,地主成分必然是反革命”。说“高岗历史上有问题;张秀山是右倾机会主义;习仲勋是跟着人家胡跑”;“杨森、杨琪是土匪头子”等等。 这样刘志丹、高岗等人,全都被认定为右派反革命。 不管真假,只要上了名单,就要先关押起来查问清楚。 于是,朱理治与郭洪涛商议把刘志丹从前线调回软禁起来,就让人写了一封密信送到前方,让聂洪钧等人将刘志丹和高岗他们骗回后方。 这跟井冈山时期,龙超清他们诱杀袁文才和王佐,套路是一样的。 有关袁文才,你想知道的都在这了 刘志丹确实是个英雄人物。 送信的人不知道信里写了啥,路上碰到了刘志丹,就把信直接交给他了。 刘志丹一看,原本是后方要抓捕他,他倒也光明磊落,直接骑着马主动回到了瓦窑堡,束手就擒。 其实还是挺悲壮的。 陕北肃反时,前线刚打完一场战役。 我们之前在党史125 | 老高的奇幻漂流(一)里提到的高岗赤臂战劳山,就是这个时期发生的事。 别人要是说高大麻子作风不正,管不住裤裆里的兄弟,他只能认了。 可要是说他是右倾反革命,他一百个不服。 作为政工干部,不待在指挥部指挥,却跑到前沿阵地脱光上衣,不顾生死,赤臂跟着战士们一起冲杀。 这能是为了什么? 依我看,可能是出于表达自己的不满,用这种方式回应朱理治他们的污蔑。 说我是反革命,老子敢在战场上不要命厮杀,你敢么? 你见过这样的反革命吗? 高岗的这种泼辣作风,确实很有感染力。 这也从侧面解释了为啥刘志丹牺牲后,西北党的同志都服他。 人格魅力这种事,不好说,有就是有,没有就是没有。 高岗虽然作风不咋样,可他这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。 07 肃反开始后,抓人的速度非常快。 短短几天就出现了我们开头的那一幕,整个陕甘边党政军的主要领导干部,都被抓起来了。 张秀山回忆说,当时他被严刑拷打,让他吐露刘志丹的罪证,但张秀山宁死不屈,戴季英说他是“粪坑里的石头”。 再度提审时,几度昏死后他仍旧激愤地说:“我死,没有问题!二十六军创造不易,它是许多同志用头颅换来的呀。” “你们可怜可怜二十六军罢!你们可怜可怜二十六军罢!" 其哭声远达内外,连看押他的保卫局人员也震动不已。 这里有一个问题: 陕北肃反后,大批战士开小差,可为啥高岗、刘志丹、习仲勋这些主要领导干部,一个都不跑。 不仅不跑,反倒纷纷束手就擒呢? 这正是肃反的悲哀之处。 不管是发动肃反的人,还是被列入肃反名单的人。 不管是杀人者,还是被杀者,都认为自己是在从事着同样的革命事业。 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,是为了革命。 有人讲,你说的不对,这不明摆着是争权夺利,自相残杀嘛。 持这种简单观点的人,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过烧,那种40℃往上的高烧? 当人体感染病菌后,为了抵御病菌在身体内的扩散、繁殖,我们身体会开始提高体温,以支持免疫系统干掉病菌。 发热的具体原因,我不清楚,但现象估计都看过。 当人开始发高烧的时候,在三十八九度,人还能抗住,但发热要是超过一定温度和时间。 不仅病菌要倒霉,连健康的细胞都会跟着倒霉。 发高烧把脑子烧坏,或者对身体造成不可逆损伤的大有人在。 可见,免疫系统要是上头了,为了消灭病菌会无所不用其极,是不管身体死活的。 举这个例子,不是为了给肃反扩大化正名,而是要说明一个简单的道理。 没有绝对的好,也没有绝对的坏,这是自然界普遍存在的规律。 很多事情,你不能用简单的好与坏来评断,否则你就会误判很多事。 竞争优势和某些遗憾,往往是同时发生的。 我们现在回看当时的那段历史,会止不住的疑问。 一个边区的所有高级干部都有右倾错误,都是反革命,这不明显扯淡嘛,这么明显的错误,都看不出来? 不是看不出来,而是当时的很多人都“病了”,得了“左”倾主义幼稚病。 脑子里就跟插着热得快一样,热得过火,那时还没有可靠的降温手段,制度并不健全。 但革命不仅仅是政治上的变革,更是对自己的改变,如果不懂得及时止损,迭代前进,那前方等着你的只有失败。 可见,要想革别人的命,就得先革自己的命。 现在回看陕北肃反,确实有很多偶然性因素,前方的部队在准备哗变,后方在准备杀人。 旦夕之间,陕北根据地就会分崩离析。 彼时,由于前方军队里的肃反目标性非常强,就是冲着红26军和27军去的,搞得军心完全动摇。“军队一连、一排、一班地逃跑,干部一点精神都没有,恐怖、怀疑、准备暴动。” 时任81师师长的贺晋年讲,我们就要同25军他们打起来了。 后方,“保卫局的监狱设在瓦窑堡汇川商号的一个四合院内,每间房子都关着十几个人。 “这个监狱的后院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,随时都可以无声无息地埋掉我们这些人。”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,历史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相互作用,两条大河合流。 1935年10月19日,红军先头部队抵达吴起镇。 毛泽东,抵达陕北了。
|